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残垣上的花
正午骄阳当头,我独步行至这方断壁残垣旁。
残损的砖块横七竖八,躺在乱石堆的灰屑中张牙舞爪,似恶魔叫嚣。热风夹杂着尘灰迎面而来,小石块前仆后继地在风中狂奔,裹上一层灰白后仍不肯停下翻滚。
一颗石子自高坡之上滚落而下。
咯咯咯。
它从我的脚边滚过,不做任何戏剧化的停留,决然地向前滚去。
咯咯咯。
我目送着它远去。
下一秒,咯咯咯的响声却戛然而止。
它卡在了我右脚前三十厘米处,一株花的枝梗间。
残垣上是一片沉寂,只听得见风动衣袂猎猎。
一株花。
不知名的花。
残垣上的花。
它长在乱石堆的中央,绿叶红花。
叶片狭长,花梗坚挺,瓣如串珠。
它默默地立在沙上,长在石里。
四周寂寂,却忽然听见有小声的呼喊——
不知自己从何而来,但要知自己向何而去。
于强烈得几令人睁不开眼的阳光中凝视它,那影子渺小得可怜。
可叶面折射光芒细碎,像星、像钻、像澄澈的眼。花瓣现红,似火、似霞、似清晨的阳。花蕊纤细,幽幽气息、缕缕暗香,可见其灵魂于中浮动。
虽不知名。
但它是残垣上的花。
在苦难中顶开砖块发芽,在苦难中汲取水分生长,在苦难中蓄集能量开花。
蹲下身来便看见它茎干上的缝隙,条条道道的,已经愈合但永不会消失的,生命的见证。应当是在努力生长时被石头划破表皮,才留下这些大小不一的伤疤。从这些疤痕里,一定流出过它的泪,它的血液。
植物的泪与血液,当如在朝阳下间闪烁的晨露。
这株花的根早已一往无前地深入,去到无人相伴的地下。
风雨如磐,此花定曾做过选择:一是松开脚下的土地,结束生命,即结束苦难;二是抓牢脚下的土地,把根伸得长一点,再长一点。后者痛苦长相随,它倒选择得无畏。
因着痛苦之外更有幸福,便是不懈生活的滋味。
我妄想同它对话。以心对话。
但它依然无言,静默。
原是它不欲浮夸。
它只是一株花。
刹那间醍醐灌顶。
我想问的、想知晓的,实是早已明明白白摆在面前。
奇特的精神,伟大的灵魂。
替它将卡在枝梗间的那颗石子取下,它还是没有说话。
下一刻风起尘间,它茎干微弯花首轻点,恰似无言道谢。
站起身来方发现四周鲜花争艳,野莲子开在树梢,刺花攀在竹架,秋英绽在田间。
风中携卷来远方流云,这株花于风中极轻地摇曳。即使风大到吹拂树叶落纷纷,一片乱石中它依旧沉稳静立。
我转身离开。
不久后,这里将建起一幢新房。
回过头再望一眼那株残垣上的花。
我终于放下了将它带走、移植进花盆中的想法。
因为它是独属于这里的,残垣上的花。
(文/财税与公共管理学院 203班 邱卓颖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