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一直期待着南方的雪,神往张岱笔下江南地区“雾凇沆砀,天与云与山与水,上下一白”的辽阔雪景。但在江南旧梦中,她却水墨丹青,变幻莫测。
南方的雪总是无意间落下,化作玉殿琼楼的玉树飞花。它就像一场稍纵即逝的梦,是断桥残雪间白素贞与许仙在油纸伞下一眼万年的相遇。院外的芭蕉树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琼芳,江南烟雨笼罩着亭中烧酒的金陵客。弥漫的薄雾从高空落下,变成了灵动的盐晶,晕染着人们微红的脸,化作糖炒栗子的腾腾热气。在风的轻轻推动下,这些原本在地面上微微打旋的雪粒被拉开,摇荡而去,成为浩瀚雪海中的一片壮阔。它随风而起,盘旋跳跃,优雅地倚在苍茫白云上,在晚烟中低垂回响,缓缓漂浮在乌篷船上,装点着庄周浩瀚的梦境。
与殿前车轮碾过黄澄澄的污水不同,我在乡野之中很少受尘嚣干扰,这里的雪也更显洁白,使冬日更加鲜活。风在远山呼啸而过,逼近但微微旋转,最终从我耳边掠过。雪变得更大了,我像被毁了巢的鸟儿般慌乱。料峭的风抖入衣襟,雾气在镜片上凝结成朦胧的一层。闭窗遥望,残缺的建筑就像潜伏在一旁的巨兽,雪也在它们耳边呼啸而过,回忆如雪花纷至沓来。百年愁绪难消,编织了一个个遥不可及的梦。雪,随着潺潺的流水飘下,与大海悠闲地相约。清澈的溪水歌唱,汹涌的海浪起舞。最终归了行船中的旅客,也点亮了家中的亲人。雪是如此的神圣和高贵,为寒天增色。即使它下沉,也有一个圣洁的目的地。夕阳流金,暮日浮白,江南至媚,正归于此。
新月升起,晚秋的夜晚笼罩在宁静的光辉中,增添了一丝寒意。天空湛蓝如深海,清澈无声,风刀霜剑,凛冽刺骨。冷气袭击夜归人,甚至地面上的小昆虫也无法逃脱它的追踪,躲在树梢草丛里的知了更是凄厉地叫着。转瞬之间,灯笼被荧光充盈,使小城中的雪明耀起来。昏黄的灯光下升起缕缕热气,肥美多汁的水饺香气扑鼻,令人口舌生津。绵绵雪色好似掺了月光,按下了冬日暂停键。
北方的雪应该是什么样子的?北国风光,千里冰封,万里雪飘。我想,它绝望而狂傲,世上任何英雄都无法比拟,北风吹过,百草枯折,冲向天空,俯瞰众生。洋洋洒洒,飞雪扑簌,悄然落在了松柏树梢,抑或是早已冰封的松花江。雪生长在北方的草原,也栖息在南方的山地中。它给北方带来了一个纯白的底色,但并没有带走南方绿色的背景。它从北向南,一路上散发着冷酷和温柔,漂浮着,正诉说着初春的秘密。
(文/金融学院 金融科技221班 王思佳)